《楚辞》的艺术源头是什么？是楚国的地方民歌，其中一首就是《越人歌》，它是我国第一首译诗，跨越阶级与性别的爱情被抒发出来，感动无数后人，也让人对其中的故事感到好奇。

鄂君子晳初至封地，泛舟游玩，歌舞喧嚣，划船的越人衬歌舞消停之时，拿着船桨对着子皙唱歌，以表对其爱慕之情，鄂君不懂其语，招人来翻译，懂得楚语的越人答曰："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，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。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。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。山有木兮木有枝，心悦君兮君不知。"这样情真意切的真挚爱恋，委婉动听，却是古代楚越文化交融的见证和结晶。

后来，楚国的襄成君册封受爵，身着华服的他伫立在湖边时，楚大夫庄辛经过，见此美貌一见倾心，心生欢喜，想要上前握其双手以表礼节，却被襄成君认为是僭越之举，故而不曾理会。之后，庄辛净手后说了鄂君子晳与划船越人的故事，子皙知道船夫唱得词之后，并没有觉得失礼，反而照着越人之礼节，"于是鄂君子皙乃揄修袂，行而拥之，举绣被而覆之。"所以庄辛问襄成君"鄂君子皙，亲楚王母弟也。官为令尹，爵为执圭，一榜枻越人犹得交欢尽意焉。今君何以逾于鄂君子皙，臣何以独不若榜枻之人，愿把君之手，其不可何也？"襄成君闻此故事，深受触动，遂与庄辛握手。

无论是鄂君子皙和船夫、还是襄成君与庄辛，他们的故事都在后世传为一段佳话，而这两段佳话却都离不开这首《越人歌》，后世之人更是不满足于子皙与船夫的故事，发挥想象，给他们创造了更好的结局，比如说鄂君最后将船夫带走了，陪伴在他身边啊，等等，但这终究是后人的想象，故事结局如何，一百个人心中自有一百个答案。

不过后世诸多文献都对鄂君子皙的故事进行了探讨，因为这首诗明显是首爱情诗，而越人船夫明显是个男子，更何况庄辛对襄成君的确有同性方面的倾向，他用鄂君子晳的故事来说服襄成君，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了。不过对于当时民风开放的越族来说，爱情本就是不分男女的事情，一见倾心了，自然是可以直白的表达爱慕之情，那时的南方民族越族还没受华夏文化的感染，素来不讲尊卑，崇尚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友好，没有中原礼俗里要求甚严的男女大防，男男间的感情也不是那么惊世骇俗的。

当时的越族人民，男男间、男女间向来是行歌坐月，自由交往，不受世俗里众多规则的束缚与制约，哪怕在现在的我们看来都十分不能接受的"野合"行为于他们来说也再正常不过。而后来的楚文化其实也吸收了诸多的越文化因子，在理性思维的约束之下，也呈现了一种奔放、自由而强烈的情感，所以楚文化向来是浪漫与现实的高度结合，如浪漫主义诗篇《楚辞》，又如现实主义诗篇《诗经》。

"行而拥之，举绣被而覆之。"同床共枕，这种举动其实是很暧昧的，纵然那是越族的习俗，试想若两个人没有对彼此产生爱情，何必有这样于楚国人礼仪不合的举动呢？显然船夫不是一个谄媚之人，否则也不会受到鄂君子晳的拥护。但男男之间的爱情在礼法森严的古代是不被世人所容的，哪怕在今天，依旧有许多人不能够接受，所以在后世大多将其解读成男女之间的爱情。

梁启超就曾云："《楚辞》以外，战国时江南诗歌《说苑·善说篇》所载《越女棹歌》，说是楚国的王子鄂君子皙乘船在越溪游耍，船家女孩子拥楫而歌……"这种性向的解释许多人都认为是错误的，因为梁启超对故事的语境避而不谈，但这其实很正常，近代的中国人即使开始了思想解放，也断然不能接受这种超越世俗的情感。更早的时候，譬如朱熹，就对这首诗大为赞赏，但在最后却又说："其义鄙亵不足言"，他没有说怎样的"鄙亵"，但对于朱熹这种讲究男尊女卑的理学家来说，同性的感情显然是可耻的，故而一句话带过，但其义却是耐人深思的。

其实春秋战国时期，人们的思想还是很开放的，也可以说是文化发展的程度还没那么高，对于礼法就没那么多讲究，比如历史上著名的龙阳君与安阳君就是同性恋情的典型代表，他们都是战国时期的人，虽然会被后世的某些"圣贤"所不齿，但也是一段历史文化背景的反映。现代的部分学者解读此诗时，一般会含糊不清的一笔带过，比如说是"一首优美的民间恋歌"，"其为情歌，恐怕很难否认"，确定是情歌，却又规避了男女的问题。文学典籍上就常说它表达了不同民族人民和谐共处的状况，倒是绝口不提情爱。

其实无论是同性恋情还是异性恋情，这首诗作为一首情诗，本身就很浪漫而动人了。不信你看诗歌的内容，今天是什么样的一个日子，又是怎样的一个夜晚呢？与王子同舟在河中漫游，深蒙王子错爱，竟不以"我"鄙陋为耻，而能够结识王子却也让"我"心绪纷乱，为什么心绪纷乱呢？山上有树木，树上有枝丫，"我"喜欢你啊，你却不知道。

今夕何夕，有此幸运，与那身份高贵的鄂君一起泛游江上，深受鄂君爱戴，不以其低微的身份而轻视人，这样的翩翩公子怎不令人心动呢？可山上有树木，树上有枝丫这样的事情谁都知道，自己的暗恋却只能自己知道。此番深情，不足以言说，却是万分无奈了。席慕蓉以此诗作现代诗：

在传说里他们喜欢加上美满的结局

只有我才知道 隔着雾湿的芦苇

我是怎样目送着你渐渐远去

当灯光逐渐熄灭 歌声停歇

在黑暗的河流上被你遗落了的一切

终于 只能成为

星空下被多少人静静传诵着的

你的昔日 我的昨夜

后世也有歌词改变为"愿此间，山有木兮卿有意，昨夜星辰恰似你"。这样浪漫单纯的爱情，其实不需要过多的言语，只朦胧之间，就足以窥见其中深沉而直白的爱恋了。暗恋很美好，却苦于说不出口，当暗恋被对方知晓了，并得到对方的回应了，想来这是极为甜蜜而幸福的事情了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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